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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然性情的迂回归返

2000-02-17 来源:光明日报 刘守安 我有话说

唐宋诗在形成自己风格、特征的漫长过程中,显然有佛禅加被的影响。自魏晋“置心天人之际,抗身烟霞之间”始,到王维“尚天人相半,在有意无意之间”,直到诉诸“才学”,诉诸“文字”,诉诸“议论”的苏轼,都与山水田园结下不解之缘,以求在自然山水中,证悟宇宙,证悟人生,证悟“本心”。

因而,从诗的风格来看,不论是王维的清丽、旷淡、含蓄、浑成,抑或是苏轼的雄奇、飘逸、诙谐、淡远等,其所以能千古流传,动人心魂,在于它们合于“本心”的自然,在艺术传达上呈现出一种自然风格。而具体风格品质的不同,是诗人在摆脱非自然、非“本心”的种种努力中所形成的个性风采。

儒、道、释三家对自然山水均是亲近,却大有分别。

儒家所谓“仁者乐山,智者乐水”之“心法”,因其积极入世的主导思想而使“山水”带有强烈的政治道德色彩。其山水诗因缺少内心与自然山水的融合、“通连”,而“境界止于比拟”。

道家虽有“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”的理性认识,亦有“大宗师”“遗形忘生”的风范,刘勰还是认为“庄老告退,山水方滋”。从总体上看,道家主张“返朴还淳”、“遗形忘生”是亲和的,而道教徒羽化登仙之“术幻”的描绘表现,则有悖于自然。

相对于儒、道两家,佛禅的自然观呈现为一种圆融完美,此中理性亦经得起理性的批判。佛禅之道,极而言之曰“心”,这是一个精神性的绝对本体。佛禅称“汝即梵”,即“你就是世界”,你就是整个自然。“本心”与“自然”之间就获得了一种不可间离的融汇。达观称:“春在于花,全花是春;花在于春,全春是花”,就是这种境界。

王维所得之“心”即禅家所觅之“心”,在悟的刹那,与自然万籁不分彼此,“打成一片”的“我梵一如”之状态:水流花开,闲云出岫、草萌莺啭、万川印月、雅翻枫叶……无一不是“心”的律动、“心”的返照,这绝不同于理学家们“天且不言人代之”、“天不能歌人代之”那种“有待牵合”方能与自然建起联系的境界。所谓“王维证时符水月”(扬巨源诗句)是说诗人与自然的融合程度、融合状态;“风来树动,雨过山青”,是形容其诗风表现的自然。王维诸多诗作,似乎未着些微人工的气力,只是自然的原态。

然而,这几乎是不可能的。王维在符契自然和传达自然这两方面,均达到相当的高度,但也只是“天人相半”。其后的诗人因渐而远离王维所具有的种种条件,而仍欲达到那种与自然的亲和程度和那种不期而然的传达效果,则“必须用力”(《重订中晚唐诗主客图》),那种认真的“炼饰”,使后期唐诗日益走向自然风格的人造化。

这种“用力”到宋人那里,不得不改换了方式,他们似乎找到了学唐而异于唐的途径,干脆诉诸才学、文字、议论以求诗,终于形成了自己的面目,自己的风格。宋诗风格的具体品质,虽然与唐诗有分别,但是它的基调与“诗心”仍然表现出与自然融合且能自然传达的艰苦努力,从这种意义上说,宋诗风格之于唐诗风格,是一种“诗心”的回归,是自然性情的一种“费力”的迂回归返。

《禅魄诗魂——佛禅与唐宋诗风的变迁》一书,沿着这一基本思想,全面展开了佛禅与唐宋诗风变迁的读析、论述。全书上、中、下三篇,分别以“‘士宦禅隐’与前期唐诗的林泉、田园风韵”、“‘贬官禅悦’与后期唐诗的‘人造自然’风格”以及“‘禅隐’‘禅悦’的‘烂熟’和宋诗风格的形成”立题,对数十位诗人,上千首诗作进行了分析论证,调动征用数百种典籍、资料,将400年间的诗风变易理出了一个清晰的思路,作出了自己的判断,从中可窥见作者深厚的禅学诗学修养,40多万言行云流水般的文字,使著作具有一种恒久的阅读魅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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